晋阳城外的尘烟尚未散尽,玄甲骑兵的马蹄声已叩响青石板。
叶阳在马背上微微前倾,望着城楼下那道白发银甲的身影——廉颇正攥着缰绳,战马因主人紧绷的手臂而不安地打着响鼻。
老将军的银盔在晨雾中泛着冷光,眼角的皱纹里凝着层薄泪,分明是忍了又忍。
"老将军。"叶阳翻身下马,玄袍下摆扫过沾露的草尖。
他伸手扶住廉颇欲行的大礼,掌心触到对方甲胄上未擦净的锈迹,"数月未见,您的铠甲该换副新的了。"
廉颇的手指在剑鞘上重重一叩,发出清越的嗡鸣:"太子可知,某在城楼上等这一声'老将军',等了多少个日夜?"他突然扯下腰间酒囊,仰头灌了半口,酒液顺着花白的胡须往下淌,"赵军的炊饼都快啃出铁锈味了,可一听说燕太子要来,连最蔫的小子都把破甲擦得锃亮——"他猛地指向远处军营,"您看那旗杆!
是我让人连夜刷的朱漆,就为让合纵的旗子飘得精神些!"
叶阳顺着他的手势望去。
晨风中招展的"合纵"旗确实鲜艳,可旗面下的营帐却东倒西歪,几个士兵正用草绳捆扎裂开的盾牌。
有个年轻卒子抬头望见他们,慌忙把啃了一半的菜饼塞进怀里,喉结滚动着咽下口水。
"走,去营里转转。"叶阳拍了拍廉颇的肩。
两人刚踏进辕门,便有股酸霉味扑面而来——是囤积过久的粟米发酵的味道。
叶阳弯腰抓起一把军粮,指缝间漏下的不仅有碎米,还有发黑的虫尸。
"去年秋天的陈粮,再不吃就要喂老鼠了。"廉颇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赵地大旱,贵族们囤着新粮待价而沽,我们这些守边的,能有口填肚子的就算不错。"他踢了踢脚边的青铜弩机,机簧处结着暗褐色的锈,"这弩还是武灵王时造的,射程连三十步都不到。
前日演训,有个小子的弩弦崩了,当场崩瞎只眼......"
叶阳的拇指摩挲着弩机的刻痕,突然松开手。
金属坠地的闷响惊得附近士兵纷纷抬头,却见他望着远处正在校场练刀的士兵们——他们的刀鞘多是用粗布裹的,刀刃卷了口,便用石块磨得薄如蝉翼,看着锋利,实则砍到甲胄上准崩。
"明日起,燕国的三十车新式连弩会过易水。"叶阳转身时,玄袍带起一阵风,"每具弩配三百支精铁箭,机簧用精钢重铸,射程能到八十步。"他又指向粮垛,"另拨两万石新粟,三日后到。
但有个条件——"他目光扫过廉颇,"得立个'合纵军需司',韩魏楚燕赵各派一人,钱粮军械统一调配。
往后谁再藏着米粮不卖,就是跟合纵所有国家过不去。"
廉颇的眼睛突然亮了,像被火折子点着的油盏:"好!
某这就修书给赵王,让他派个信得过的人来!"他话音未落,又压低声音拽着叶阳往偏帐走,"可还有桩麻烦——郭开那老匹夫最近往边境送了十车酒肉,说是'劳军'。
昨日有个都尉喝多了,说什么'秦使说了,只要赵不帮燕,来年秦的商队能送十倍粮'......"
叶阳在帐中站定,烛火映得他眉峰如刀。
他伸手拨了拨灯芯,火星噼啪炸开:"老将军可知庞煖将军现在何处?"
"在代郡练骑射,离这儿三百里。"
"请他带三千骑兵来。"叶阳指尖敲着案几,"三日后,就在这校场办演武大会。
骑射、步战、攻城,什么实战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