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场面,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燕池之民被践踏、驯养了二十年,他以为早已磨平了他们的脊梁,抽干了他们的血气,将那深入骨髓的‘奴隶本色’刻成了本能。他们本该像一潭死水,无论投入什么,都泛不起真正的涟漪。
可这个刚刚归来的公主,仅仅凭着几句慷慨激昂的话语,竟能将这滩死水瞬间煮沸!
他看着高台上那个纤细却挺立如松的身影,看着她眼中那份与台下百姓呼应的、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坚定光芒。一丝冰冷的、被冒犯的怒意悄然爬上心头,如同毒蛇吐信。他精心维持的、对这片土地的绝对掌控,却因为这个女人的出现,裂开了一道他未曾预料、也绝不允许存在的缝隙。
温宁……这个他本以为只是需要小心掌控、甚至带点观赏价值的“亡国公主”,此刻在他眼中,骤然从一只精致的金丝笼鸟,变成了一头可能随时撕裂牢笼的、危险的雏鹰。他指节在袖中无意识地收紧,面上却依旧维持着那副矜贵姿态,只是眼底的寒霜,更深了几分。
惊雷那粗犷的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激动与难以置信的狂喜。或云同样望着温宁,但目光里除了震撼,更多的是深沉的思索与评估。温宁展现出这种瞬间凝聚民心的能力,他看得比惊雷更为透彻。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天祈太子那瞬间僵硬的唇角与眼底加深的寒霜,眉头跟着蹙起。
司长掌管这里近十年,早已看惯了这群燕池“奴”深入骨髓的卑贱,但此刻看着他们如此斗志昂扬,竟也不知不觉的跟着高兴起来。待他注意到天祈太子瞥来的冷冽余光,他慌忙垂下了头。
天祈太子忽然拍起掌,“好!好!”他一副宽和仁爱之态走向高台,站在温宁身侧,“公主复国,应该普天同庆才是,虽说这里荒废许久,但……有本太子在,还是要好好庆贺一番。传我令!”他习惯性发号施令,除了天祈国君,他从不顾及任何人的想法,“将我们携带的粮肉都搬过来,本太子要设宴,要与燕池公主,燕池百姓同庆!”
此举看着像是站在温宁这边支持她,但是其背后用意,是在暗中宣誓燕池人就算摆脱“奴籍”,无财无势,也要像以往一样依附大国而生,很难真的挺直腰杆做人。
惊雷和或云眉头紧锁,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可墨云稷脸上的笑容却更深了,只因他更了解温宁。他朝惊雷使了一个眼神,惊雷上前一步,墨云稷沉声道:“去准备个东西……”
惊雷点点头,立刻去办。
而此时温宁不卑不亢,用了不大不小,却又让周围百姓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多谢天祈太子好意,但无功不受禄,”温宁命流青和凝兰从马车上取下一支木盒,“我以市价从太子手中购买,有多少买多少。”
她打开了盒盖,百姓们纷纷上前一步,只见木盒里满满当当的都是百两大银票,起初他们还有些担心的心此刻诚然落地。
天祈太子神色怔怔,“你……你还挺富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