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湖庄园。
初升的朝阳洒下暖光,穿过简朴的书房,落在父子身上,不仅没能驱逐寒冷,反而令寒气上扬。
李红衣望向玻璃窗外远处的巨大山峰。
其上顶峰积雪,雾气笼罩。
“关于契约神的故事,你是不想听?还是不敢听?”
案桌前,李长青看着怔怔出神的独子,拨弄着桌上的眼镜腿。
“您请说。”李红衣眉眼低垂,缓缓坐下,那没有红绳束缚的长发滑落肩上,颇显美艳。
父亲李长青表情古板,注视着儿子的神情,缓缓说道:“数百年吧,具体时间说不准了,反正不到千年。曾有探索者提出过一个问题,神明从何而来。”
李红衣闻言,愕然抬头,显然是知道一些实情。
李长青继续说道:“随着超凡界的探索者持续不断的深究,如今确定了大部分的答案。”
“就好比我们的信仰契约神,则是外来的神明。”
这番话,让李红衣的瞳孔为之一颤,宛若他的心境一般震惊。
他自然听说过神明有外来的说法,而从李红衣金品信仰的私心来说,更是下意识的认为,【契约】就是本土神明。
可如今父亲的说法,直接打破了他的幻想。
“神明降临大地,囚禁万物,这便是兽宠的由来。”
李长青看到儿子居然稳得住没有出言打断,倒也还算满意,继续说出残酷的事实:“而妖兽,则是本土神明【繁育】的子嗣。”
“妖兽们被限制自由,逼迫其出生入死,就算确实能让兽宠升级迅速,可本质上……你可以理解为武力加文化的殖民压榨。”
“杀妖兽,取魂珠,你也在潜移默化下未能幸免。”
书房内气氛冷冽,李长青收回目光,语气淡然的说出残忍的真相:“而后来的信徒们为了粉饰这种霸占屠戮的行为,因此取了个混淆视听的名词,唤作契约。”
“这种不平等的最好佐证,便是兽宠死了,对契约师影响甚小,甚至还能重新签订新的兽宠。”
“反过来,契约师死亡,无论兽宠多寡,都要其一同殉葬。”
这番话,对李红衣造成极大的冲击。
猛然从座位上站起,情绪之激动,将厚实的椅子都给带翻。
从小到大,李红衣接受到的教育,都让他坚信契约神就是世间最公正的存在。
他的信仰之虔诚,金品便是证明。
可在今日,他的亲生父亲,却是告知了他如此赤裸裸不加掩饰的事实。
令他脑海中的惊涛骇浪,都化作了一片空白。
眉眼惊惧间,某种意志也在迅速的动摇:“你想说什么!”
李长青望着情绪激动的独子,只是平静以对。
在他看来,这其实无关尊不尊重神明,只是平铺直诉罢了。
有的强者还当面嘲讽过李长青,将契约途径唤做强盗途径,屠杀掠夺,禁锢思想,他倒也没去反驳。
而那些甘愿被契约,只为了能够快速提升、伤势恢复以及被超凡者天赋增幅的妖兽,其实相当于买办或资敌。
契约空间中流出的些许好处,就能让它们出卖自己。
更持续不断的吸引来强大的妖兽。
随着时间流逝,妖兽们早已忘记被囚禁的历史,并且将这种取魂珠的残忍行为合理化。
兽宠再强,也有上限。
但想要成为繁育神使,唯有依靠自身。
可无数妖兽早已被花花世界腐蚀,很少甘愿生存在山野丛林,枯燥修行。
而这种秘辛,并不会传播,更是心照不宣的禁令。
“这便是我要给你说的故事。”
“也是希望能借此,给你上人生中缺失的一课。”
“你的生活太优渥了,哪怕知晓世间残酷,依旧抱有天真的良知。”
李长青望着激动的独子:“就连你我的神明都并非正义,你又哪来的见不得民生疾苦?不觉得讽刺吗?”
“回到诡异城的话题,你也没必要对这途径抱有恶意。”
“虽然化作诡魂之后,过于血腥残忍了些,但它能被契约师所兼并,意味着它同样是受害者。”
“或者说,【诡异】反而是本土的神明。”
李长青面容冷峻,却是苦口婆心。
这孩子的天赋,完美继承了自身,资质不逊于自己。
这是他平生最为骄傲的。
可这种善良,在作为一城之主眼中却是过分的愚蠢。
他时常也会反思,如果李红衣从小出生在乱民废墟,在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环境中,或许能够更为的自私,方能将更多的精力都能集中在自己身上。
偶尔,他也会羡慕那存护天骄姜以恒,以平民之身,跻身于第一天骄行列。
温文尔雅之下,却是老谋深算。
或者是近期频繁出现在文件上的黄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