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未与南人作战,以往陈庆之的传说倒令他多了一份忌惮,也同意高岳先退谯城从长计议。
北面自柔然退兵北还后,绮娜由尉相愿护送着往南归晋阳,秦姝随着柔然大军也到了木末城。
这是她第一次站在北疆的城郭之上,仰望茫茫苍穹,残月孤悬,却不及繁星璀璨,清晰可见的银河,让她不由得去想,两端的牵牛与织女?
取出陶埙,指尖轻抚埙身。
凝神须臾,轻轻触及唇边,吹起了她仅会的那首曲调。
不知何昔再见,但至少,天上的星月,还有掠过面颊的晚风,是两人此时共能感受的!
这木末城本是汗郁久闾丑奴所建,是柔然建的第一座城池,阿那瓌此刻正在城楼处冥神,思绪不免回忆起柔然过去的内乱纷争。
当初兄长丑奴被杀,自己被立柔然主不过十日,便被示发击败,不得不南投魏主。
那时围观自己的洛阳人,挤满两侧街道,甚至流行了一曲《阿那瓌》。
直到高车驱逐了婆罗门,自己又才得了机会重返柔然,此后戎马一生,助魏平六镇起义,后又灭了高车,终成了这草原上一方雄主。
当初兄长丑奴所建的这座城,本是想效着鲜卑走同样的路,可这条路,直到现在,自己也没寻出个好的方向。
正惆怅,不远处的埙音引得他回神,只觉这音调古朴空灵,却又含着千绪深邃,是草原上从来不曾听到的,不由得循声寻去。
来到东南处城墙,见吹埙是秦姝,也就抬手止住众人惊扰,自己则默默立在一侧,听着这苍茫之音,内心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平和。
曲罢,秦姝垂下陶埙。
“你吹的这乐器倒是稀罕,叫什么名字?还有方才这首曲调,听着悠远又苍凉,又是什么?”
秦姝蓦然回过头,见阿那瓌一行人,也不知他在身后听了多久。
微微拜礼:“见过可汗!”
垂眸望过手中陶埙,“这唤埙,是中原古来的一种乐器。方才我所吹奏的,是敕勒歌......”
“敕勒歌?那么作这曲的人是敕勒人?用中原人的埙吹敕勒的曲,倒是稀罕,谁教你的?”
秦姝陡然惊觉,敕勒歌自己只听斛律光唱过,听无名吹奏过,明月的确是敕勒人!可无名,他又到底是谁?
“他没有名字!”
阿那瓌微微一愣,敕勒即高车一部,以往有十万敕勒人由魏主南迁到了阴山南,生活在敕勒川。
而高车为自己所灭后,北端敕勒人或融于柔然,或自起部落。
“一个人,怎么会没有名字,莫不是此人身份特殊?”
“他告诉我他叫无名,在几日前……就去世了,说来......我也不知他真实身份!”
既然是死人了,也没有什么好让阿那瓌去好奇了。
转身对着淳于覃笑道:“淳于覃,你也是中原人,怎么孤没听你吹过?”
“可汗,世间无论音律、还是学术技艺如渊似海,一个人穷尽一生能专精一道,就已经很难得了,微臣又岂能通晓万事?”
“不为难你了!”阿那瓌调笑回过头,看了一眼秦姝手中的陶埙:“这调子,虽能让人沉静,但还是太哀转了!那方才你吹奏之时,所思所想又是什么?”
刚才满心想的都是高澄,听了这问话,秦姝不由脸热,总不能在阿那瓌前说这些。
“我在想,若见到了燕然山,又何时能再见阴山?还能不过敕勒川......可能不能……再见雁门关!”
这才到柔然境内不久,说的虽然只是往南的山川关隘,但剖白了,不过是牵挂不过一个高澄。
阿那瓌瞧不惯这些儿女情态,心中不悦,却也只是冷哼一声,转身便带着众人下了城楼。
高澄接过信使从北端带来的信件,第一封雁门关守将徐陵来的,匆匆轮到手指之下,第二封见是秦姝所写,眼中惊喜急急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