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内只有烛光,一切都昏昏暗暗,而在无数牌位的后面则供奉着一尊实在看不清脸的塑像。
这塑像的上半身被垂挂的幡遮盖,偌大的空间内,只有供桌上的蜡烛可以提供照明,整个祠堂晏浔能看清的地方,也只有供桌前的一亩三分地。
可当他进入这个祠堂后,他却有种强烈的被注视感,仿佛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高家供奉的那尊塑像,正在盯着他。
供桌上放着三牲祭祀,按理说这些东西应该形状完整才对,可此时供桌上放着的这些东西,却分明被人囫囵啃食了一遍。
晏浔甚至能清晰地看见上面的牙印和撕扯后的痕迹。
要说是供桌后的那位啃的,他又觉得牙印好像太小了一些。
晏浔干脆凑到那些被啃食过的祭品旁……然后发现了供桌上的脚印。
他顺着脚印找过去,很快就发现脚印通往祠堂的另一边,最后消失在了紧闭的窗户旁。
晏浔推开窗户,顺着那个脚印的方向钻了出去。
他还记得黎邬说,高家有个不可靠近的区域,说里面关着一个疯子。
脚印很快就消失在了祠堂后面的小路上,晏浔站在假山后面,在脑袋里回忆着黎邬当时画的位置,准备先去那个禁地找找看——
“喂。”
晏浔感觉一颗石子扔到了自己身上。
他顺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就看见了一个满嘴都是油光的男人,对方蓬头垢面的,看见晏浔还打了个饱嗝。
“你怎么会从那边出来?”
他趴在假山石上问晏浔。
“你是谁?”
“没见过。”
对方的头发乱糟糟的,遮盖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下半张脸又被胡子遮盖,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打理过自己。
“我被自己的叔父叔母,卖给了高老爷。”晏浔谨慎地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男人听着哈哈笑了起来,“又是个倒霉鬼。”
他趴在假山上,笑得乐不可支,“哈哈,你活不久了。”
晏浔佯装愤怒,“你别瞎说。”
“我身体健健康康,怎么会活不久?”
对方又大笑起来,甚至笑到要喘不过气……他笑的前仰后合,然后一个不小心,整个身体都翻过了假山的边缘——在晏浔准备出手帮忙的瞬间,又灵活在空中翻了个身,然后轻巧地落在地上。
“哈哈。”他看着晏浔又大笑起来,“你虽然蠢,但心底还挺好的。”
“这小身板还想要接住我?”
他比划着晏浔和自己的身高,“就你?”
等男人站在自己面前,晏浔才发现这人壮得和头熊一样,与孱弱的高睿云形成了鲜明对比。
“你是谁?”晏浔说,“为什么会偷祠堂里的祭品吃?”
“想吃就吃了,哪有什么理由。”男人说着用袖子抹了下油乎乎的嘴,“爽!”
他说着也不准备再搭理晏浔,绕过晏浔,就往另一个方向走。
晏浔没说话,只是跟在他的身后。
男人转过头,“还不赶紧回去祭拜那位大人物。”
他嘲笑似地开口,“不然那位大人又要生气,给高家降下祸事了。”
他说着还做出了个发抖的姿势,“高睿云那孙子应该怕死了。”
晏浔奇怪地看着这个黑熊一样的人,“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黑熊:“?”
“你不是已经嫁给了高睿云?”他问。
“是。”晏浔说,“可又不是我自愿的?”
黑熊看着晏浔,“那位大人如果给高家降下祸事,你嫁给高睿云,你也跑不了。”
他这会儿说话没了之前的嘲讽语气,“你不知道高家供奉的这个东西有多邪门。”
“我之前还见过……”
他说到这儿又不说了,“反正你快点回去。”
晏浔冲他笑了下。
黑熊不明所以,以为他是个傻的,听不懂自己的话,正待他要再劝说一下这个傻小子时,就见这个傻小子开口。
“那不正好。”
晏浔说,“高家倒霉,我也就开心了。”
“至于我活不活。”他看着黑熊,“难道我被叔父叔母卖给高睿云,就比活着还好?”
黑熊大概没想到晏浔会这么说,他有些烦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算了,不管你!”
他说着就不再搭理晏浔,自顾自地往另一边走。
晏浔当然不会放过这个高家难得的活人,他就这么跟在他的身边,“你是不是知道高家的秘密。”
他边走边问黑熊。
“你说我活不久了。”他跟在黑熊身后,“为什么?”
“你不是说自己不怕死吗?”黑熊头也不回嘲讽道,“那还关心这个?”
“你提醒我活不长了,不就是希望我听到你的警告,快点离开高家。”晏浔问,“既然如此,我问你高家有什么秘密,你为什么又不愿意说?”
黑熊大概也没想到晏浔这么能说,他又回头道,“我就是嘲讽你。”
“嘲笑你活不长是个短命鬼。”
“你居然觉得我是在提醒你。”黑熊快速说着,“我看你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被自己的叔父叔母骗,卖给了高睿云。”
“我没被他们骗。”晏浔说。
黑熊立即道,“你要是没被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他们找人偷袭了我,把我打晕了后,直接绑上了花轿。”晏浔半真半假道,“等我醒来时,高睿云就已经掀开了我的花轿帘子。”
黑熊沉默。
“我本来想说,进入祠堂后没人盯着我,我能不能找个靠墙的位置离开高家。”晏浔说,“可没想到顺着脚印……居然找到了你。”
俩人说话间,晏浔终于看见了这栋宅子的高墙——看上去不像什么后宅大院,更像是某种防止里面的人偷偷离开的堡垒。
黑熊回头看了眼晏浔,“你想翻墙离开是行不通的。”
“那东西邪性的很,只要是进了高家的人,都没办法离开。”黑熊说,“除非你能得到高睿云的允许,离开这栋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