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林为兵家必争之地,就算鞑子不来,滇师、楚师,乃至西军都会过来。诸镇纷争,阁老疲于应付,哪还能有余力经营桂林
“眼下,姜瓖以山西反正,谭泰、济尔哈朗两大酋首回撤北方,我们有此片刻喘息。可鞑子已准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三藩扩军,晋三藩为定南王、靖南王、平南王,用意不言自明。“为今之计,必须趁三藩到来之前加紧经营,整军经武,备战强敌。桂林四战之地,阁老在此难有作为,何如随我一道返回南宁”
若是瞿式耜到了南宁,丹初势必要靠边站。但他毕竟是丹初的岳父,于情于理,都有必要尽力相邀。若他真的到了南宁,也将带来丰富的政治资源。
瞿式耜愁眉紧锁,忧心忡忡,沉默良久,说道:“我为桂林留守,自当与桂林共存亡,又为督师,自当身临前线,不可退缩南宁。
“诸镇争夺桂林,兵争不断,我更得坐镇桂林,不可轻离一步。将来万一不敌鞑子,亦不过是杀身成仁,留名青史而矣。”
丹初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历史上,瞿式耜在桂林殉节。他骄纵客兵,疏远心腹,最终自食其果。他眼下的所作所为,正在一步步迈向死亡的深渊。
“阁老,我又何尝不想中兴大明,杀尽鞑虏只是,敌强我弱,我们必须讲究策略,脚踏实地,循序渐进,日后方有取胜的希望。
“说句难听的,死守一地、为国殉节,只不过是匹夫之勇。留守桂林,誓不退让,做起来容易得很。就算鞑子来了,不过一死而已。死后,还能在史书上落个好名声,江山易色、百姓罹难,又与自己有何干系
“但若论谋国之忠,唯有忍辱负重,不屈不挠,踏踏实实做事。就像越王勾践那样,卧薪尝胆,十年生聚,十年教训,然后伺机北伐,方有扭转乾坤的可能。
“我要经营南宁,就是以南宁为根据,埋头训练赤军,认真教养百姓,以五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为期,抚民、养兵、制器,直至北伐燕京,恢复中华。”
讲到动情处,岑丹初的心情也激动起来,声音也提高了几度。
瞿式耜被丹初揭穿了心事,脸上泛起一丝赧然,说道:“琢如高见,振聋发聩,发人深省。老夫自感不如,请继续说。”
“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三逆王南下,对两广志在必得。皇上行在设在肇庆,自从宁夏王薨后,杜永和驭将无术,粤军涣散,根本就挡不住三藩的虎狼之师。
“我率部到南宁,一可以牵制陈邦傅,二可以监视忠贞营,三可以到广东勤王,四可以阻遏西军。此番用心,还请督师理解。”
这话说得义正辞严,冠冕堂皇,很对瞿式耜的胃口。他忍不住赞道:“琢如谋国之忠,目光之远,为师实有不及。”
丹初还想再劝劝他,说道:“桂林为兵家必争之地,鞑子一定会全力争夺。因此,桂林是饷源也是累赘。将来,鞑子若来争夺桂林,阁老不必与之死战,派人檄令我增援即可。若我一时间来不及,阁老不妨避实就虚,把兵马带往山区,待我提兵来援,再反攻桂林不迟。”
瞿式耜深受触动,坦诚地说道:
“琢如,诚如你说的那样,为师留守桂林并不明智。之所以这样,一是疆臣守土有责。国朝因党争而衰败,因退让而败亡。我留在桂林,就是要竖立一面旗帜,就是要告诉世人,大明尚有忠臣赤子,汉人的抵抗意志从未泯灭。
“二是存有私心,想以死殉节,留名青史。我为其易,君为其难。我们师徒翁婿各遂其志,希望能够等到北伐中原的一天。到时候,咱们携手奋进,一起驱除鞑虏,恢复中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