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几乎是一面说一面冲向衣柜:“哪里有什么枕头,你问文静给你收哪去了!”
“文静说在衣柜里!”
果然,整齐叠在那里的被子上有一个长条状硬枕头。
尘抓起来翻个面,汗湿的手指拽了几下拉锁才扯开,杏仁之类的核哗啦啦砸在鞋上。感觉不出个数。
地上间有一个不少磕碰痕迹的铝饭盒。吸附着暗银色的光。
尘打开饭盒:“找到了,然后呢?”说着掏出里面的一个玉坠,琥珀一样的玉坠里面封着什么东西。
“赶紧给我大弟套脖上。”
尘风一样跑回去,也顾不得破音、扯着嗓子:“白琢玉,帮忙来!”他知道白琢玉能听到。
尘跑回办公室,撞开门,径直跑向小张伟,后者仍糊里糊涂的,顾不得什么吓不吓他的了,尘双手撑开红线,抵住小张伟的脑袋,就套在脖子上了。
“然后呢?”尘对电话中喊道,“没醒!”
“没了,这吊坠能保护他的魂魄不受破坏!”
“多久!”
“说是一直,我也没试过!”
尘掐住小张伟的下巴,抡开胳膊给了他一巴掌,仍是没有醒。
白琢玉扶着墙跑回来了、使用完仪式物品的她声音也是虚弱地厉害:“他怎么了、”
“你把我的药箱拿来!”尘仍是反复观察小张伟的状态,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他不敢腾开身。
几个呼吸间白琢玉就拎着尘的药箱过来的了。
尘也正好把他放平了:“帮我把他衣服解开。”
尘扭身打开盖子掏出炙针,也顾不得什么手法消毒了,按着鬼门十三针的顺序,一针针刺进去。
期间小张伟死人一样毫无反应。
——他这几天每晚二点都会醒来,然后就睡不着了。
他最早的记忆是睡在床上,仍保有梦的最后片段,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翻了个身,按到了什么东西上。
指腹传来一种粗糙的触感,像是抚摸在石膏像上面。
他睁开眼睛,眼前是一个正仰面躺在他枕头上的木画框。自己的手指肚正按在画面上。
——那应该是自己的“油画”。
这是一张自画像,因为已经前后画8年了。所以有点不像自己了,更像一幅抽象画。
它对他有非凡的意义。具体原因是什么,自己不说,别人也不知道、也猜不出来。
期间改过很多次。而且都是在这一张布上。
因为不断的刷底再上色、再刷底,它的皮、骨、肉也在这些年来一点点成长,甚至比本人的皮还要厚了。
他拿起这幅画,扭身把它靠在床边。想着明早收起来。
好像没放稳,木质的画框摩擦的木地板,发出吱呀呀的声音。
他醒了,黑暗中手机的光线刺眼。仍是2点整。
他盯着天花板发呆,记得昨晚自己好像把自画像靠在床边了。视线移过去、它不见了,他翻过身想接着睡。
那画像正侧躺在他的眼前。好像有一个扁平的人头侧躺在那里盯着自己一样。
他心脏砰砰乱跳,他要赶紧把那幅画面朝下扣在床上,自己的手指刚碰到它的木框时,它兀自仰面拍在枕头上,那张脸看着天花板,和刚才的自己一样。
他醒了,他瞬间想起了昨天晚上与之前发生的事。他拉开窗帘,借着月光也没有在床上找见他的自画像。
他不甘心,起身打开他的床头灯。
眼角处的玻璃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是他的柔光灯把屋内的景色都倒映在了玻璃上。
视线顺着反射的屋内虚像游移。无目的地。
玻璃上是半透明的床、半透明的灯、半透明的枕头、半透明的自己。
原来刚才余光看见的是自己的自画像。
它也映在玻璃上,它悬在自己的左肩。它那双溃烂的脸也透过玻璃看向它自己。
因为床头灯,所以画框投下来的影子也贴在自己的肩膀上。
眼前的那东西是玻璃反射的光吧?
呼吸锯齿一样的抖、只敢用眼珠,一点点从玻璃上移开视线,再一点点聚焦在肩膀的位置。
还是,凭空贴在玻璃的外面?
——到第七针的时候,小张伟才猛吸了一口气,合着的眼皮弹开了。
“哎呦我...”尘看他醒了心中松了一口气。
小张伟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疼:“我是怎么了?”
“别动。你差点死了。”尘需要起针,在衣服上揩揩手上的汗,针仍是涩的。
大张伟的焦急的声音从尘的裤兜中传出来:“我大弟咋样了?!”
“你大弟醒了。”说着尘正取下全部的针。
那边跟神经病似的又乐了:“妙手回春呐大夫!”
“哎呀,那不拿捏么。”
两人打着无聊的哈哈。
尘这才想起当初答应大张伟的保密。
该说是亡羊补牢吧,他掏出手机关了免提,走去外面的楼道了:“这东西会有信物么?”
另一头也长长松口气:“能清醒就是成功,成功了就肯定有,你就找吧。”
办公室的门被白琢玉推开了,她没搭理尘,扶着墙壁出去了。
尘双腿一软滑坐到地上,两人都没再说什么,可谁都没挂断电话。大理石地面凉的拔屁股。他要缓一会。
她很快又回来了,手里捧着一幅画,画的是什么东西没有人能看出来。
白琢玉进办公室前轻轻的留下一句:“这个就是了。”
尘强撑着身体跟了进去。
白琢玉没看身后的尘:“然后怎么办?”仍是带着一丝恨的语气。
“烧了啊。”尘在说一件常识,“领导...”
领导没教过你么——他硬把后半句咽了回去。看起来领导和她的关系已经别扭到说不清的份上了。
白琢玉没说话,去拿铁垃圾桶和打火机了。
尘坐回自己的位置,把手机放在耳边:“大张伟?挂了之前我想问你最后一件事。”
“...呐?”
他捂着手机、压低声音:“有这好玩应儿为啥不早给我呢,给我了哪还有这些破事。”
那边安静了一会:“我不住院昏迷了么。”
尘的声音又低了几分。带着些许威胁:“我说为啥不‘早’给我。”
“听你放屁不像本地人呐,这好东西全球独一份,没灾没祸的,我他妈凭啥白给你呐?”
——附近吵的厉害。
回过神的小张伟看着自己的自画像,他把它丢在窗外了,刚才小玉问自己时才想起来。
记忆与感觉像是碎裂的玻璃,被胶带粘住后,反而更难以辨认出原样了。
他还在恍惚,自己此时究竟是醒了,还是仍梦中。
一会就要烧掉它了?
他抬起头、声音只回来了几分底气:“小玉,尘哥和谁骂起来了?”
后者只是关切地看着他、毫不在意身后的嘈杂:“不知道。反正是狗咬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