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的力道不大，唐仇用力一甩就挣脱了、她轻蔑地看着这个小个子：“哎呦呦，我们的小公主终于不掉小珍珠了？”

尘仍不断用双手的手指、掌根、揩着不停流下来的眼泪、语气反常的镇定：“你们俩冷静点，不相信我是繁尘我理解，但我可以证明。”身体仍在不停抽泣。

华再次抱臂盯着她：“你所谓的证明对我没意义。我要知道我弟弟此时人在哪，身上发生了什么，听明白了没有？”华仍旧占据着这场谈话的绝对主权。

几人眼看着这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矮个女孩自顾走向一旁的垃圾桶，劈开双腿蹲下，用食指与拇指捏着鼻子粗野的擤了下水样的清涕，又在垃圾桶的黑色塑料上随便蹭蹭仍粘在手指上面的鼻涕，她仍在抽泣着，但语气坚明：“繁尘被人咒杀了，你眼前的这具身体就是转生后的他。”

一旁的奶牛猫看见她哭了，小跑着过来蹭她的小腿，想安慰她。

她索性把手上沾的鼻涕和眼泪都揩在了“猫巾”上。

奶牛猫没在意，仍步步紧跟在她的身边，待她坐在沙发上，旋即窝进了她的怀里。

随后她才正正帽子，没去理睬两人此时的表情，正外八的劈开腿坐在沙发上，拿起茶几上没开封的饮料，拧开后两口喝掉了半瓶。

接着贴在了仍刺痛的脸颊上。一只手抚摸着猫，翻眼看着三人时露出了下眼白。

她抿着嘴、鼻子喷出一股气、仍是那股不变的粗野劲：“我再重申一次，我就是繁尘，我的手机被收走了，我的死是内线机密。”他现在也顾不上什么了，看向繁华，“我是真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会这样的关心我。即便你的做法让我觉得莫名其妙。”

华明显动摇了：“这一切是谁害的？”

尘堪堪止住了身体因疼痛而留下的泪水：“我也在查，所以死的消息越少人知道越好，转生也是一样。”

“我究竟算是你的什么人？为什么这么大的事不早告诉我啊？”华的声音逐渐浊了起来，像一根行将崩断的琴弦，“我要是不给你打电话、你就打算瞒到我死是么？”

尘吧唧下嘴：“差不多。我不想卷进无关的人。”

“你妈死了！大傻逼！！死渣男！！！我们俩、哪个是他妈与你无关的人！”唐仇替华宣泄出了心中的负面情绪——最简单的嘴臭，最极致的享受。

“别骂了、别骂了。你冷静点成么。”没等尘再想说什么，唐仇过来一把掀开尘的帽子。

狗啃似的刘海飞扬起来，还有那双看起来无辜的眼睛，唐仇觉得自己已经被气疯了。

不论面前这具身体是男还是女，此时正寄居在这里面的，仍是那个随时随地都可能欺骗她的、随时随地都能扯出完美谎言的肮脏灵魂！

接着毫无章法的王八拳就对着尘抡过来了，后者的身体本能地在沙发上缩成个球、哀嚎着：“唉别揪我头发。疼！”

挨了好几下后、尘才能控制住身体进行闪躲。身子一滚下了地，又挨了两脚，爬起来就跑。唐仇仍不依不饶：“d！站住！！”

尘边跑边叫：“你们俩谁拉她一把啊！这身体不像之前的抗揍，痛感可高了！”被追着打的尘实在有些疼的受不了，回身呵斥一声。

“唐仇（chou）！”

后者仿佛挨了一闷棍，僵在原地、水汪汪的眼睛下是咬得咯吱响地牙。扑上来时打的更狠了：“qGd、我叫唐仇（qiu）！！！”

华终于是缓过来了一些心劲，她走向唐仇、后者正骑在尘背上抡王八拳。

华控制着情绪、尽量温柔地劝说：“仇仇，行了，再怎么打他也没用的。”

繁尘正脸朝下趴在地上，披散着头发抱头呜呜哭着。

唐仇盯着这个人、恨恨的站了起来：“要不是我老繁（po）拦着，我高低不会放过你这贱人。妈的越看你越来气。”

她扭身走回沙发，恶狠狠地坐在尘刚坐过的位置上，弯腰从地止捡起尘刚喝剩的半瓶饮料，仰头咕噜噜灌掉了剩下半瓶。

尘翻身起来时感觉胸都给压扁了，无力地坐在地上，向后缕缕散乱的头发，拍打着被拉扯的不成样子的衣裤，即使浑身像刚从高楼上跌落下一样的疼，外表却看不见一点淤青的痕迹，仍白如粉玉。

刚刚那场肉体与灵魂的剧烈碰撞，让大干一场的两人都喘着粗气。

小张伟看了眼华，她正无言地站在尘身边。

犹豫着在她的面前扶起了尘，低声说了句：“尘哥你没事吧。”

尘的身体又自行抽泣起来了、语气是与身体不协调地冷静：“我有事。”

他简单观察一下华与仇仇的情绪，自己固然是一肚子气的，可指望她俩示弱是更不可能的，也只能是自己一软到底。

他轻轻推开扶着自己的小张伟，用力搓搓脸，这才走到两人的视线中、扭捏着说出口：“这次是我的不对，我没能考虑你们俩人的心情。对不起。”说着低下头。

他繁尘、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因为这种理由道歉过。

唐仇看着低头认错的尘，气不打一处来。这种认错的态度她太熟悉了、熟悉到恶心：“谁他妈知道你现在是不是还在骗我！”

尘抬起头看她，记忆中的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态度，哪怕是两人吵的最凶的一次——现在的她就像是半只脚踏入深渊的人——那样飘忽。

尘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了，他只能是摸着自己的心说话：“唐仇你相信我，我没有理由骗你的，不是么。”

后者毅然决然地扭过头：“别他妈看我，你那俩眼珠子就该剜掉！”

尘站着没动，不是一定要求得某人的原谅为止。即便她们不原谅自己，自己也是要拿出相应的态度：“仇（qiu）仇。”

后者直接把抓在手中的空瓶子甩过来，正打在尘的身上：“仇仇也他妈是你能叫的？！”

即便唐仇如此的态度，尘仍是不生她的气——他气不起来的。

与她相关的一切，盐一样的点点记忆，没有未来的她；存在于蛋壳中的她。这些记忆都是真实的；也都是虚幻的。

那些留在他心底的句句真实一旦被说出，一旦与现世交织，就是句句谎言。因为这个世界定义了他的虚幻，所以他什么真实的话都说不出来。

但生活还在继续，这不是一句谁对、谁错，就可以简单画上句号的。尘只是觉得自己亏欠她太多，亏欠她的灵魂太多。

“仇仇。”

这声音像把拧动的钥匙，直往她的心里钻。她闭上了眼睛，她曾发誓，她发誓自己再也不会相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