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璧离开秋长歌住的院子,直接出了萧府,到了监察司。
这是他第一次来监察司,以前他很羡慕雪鸮能跟在兄长身边,能出入监察司,能戴上鬼面具,在盛京城内横行霸道,耀武扬威,只是如今报了姓名,进了监察司之后,看着阴森可怖的衙署地宫,听着各种惨叫声,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萧家三郎才意识到,以前兄长不让他踏足这里是对的。
这里,是盛京城的阴司地府,进来的是人,出去的全都是鬼。
自从昨晚到现在,萧霁还没有合过眼,御史参萧家结党营私,贪污受贿,证据确凿,萧家大老爷当场就被羁押了,还是他亲自带人去羁押的。
老皇帝让他承办这件事情,就是想试探他会不会为萧家徇私,想让他亲手毁掉萧氏,让萧家子嗣亲手毁掉生父,毁掉家族,这么毒的招数只有那人能想得到。
只是可惜了,他不是萧家人。
萧霁冷冷地笑,那人所谋终将成空。
“司主,萧家二郎求见。”
萧霁点了点头,见萧璧此刻到了监察司,剑眉皱起,他来做什么?不知道这种时候需要避嫌吗?监察司可不是铁桶一块,狗皇帝在他这里安插了不少棋子,他也没有拔掉那些棋子,必要的时候打算利用这些棋子。
萧璧随着鬼面具进了地牢最阴森的大殿,见他兄长一身黑色官服,外罩着黑色大氅,面带赤金鬼面具,那面具在这种环境下尤其显得阴森可怖,顿时咽了咽口水。
萧霁屏退左右,常年隐身的渡鸦出现在殿内,闭目抱剑,守着大殿。
“你来做什么?”
萧璧上前去,小声说道:“哥,你能把面具拿下来吗?快渗人的。”
萧霁冷冷看了他一眼。
萧璧连忙举手说道:“我有天大的事情要说,不然我也不敢来监察司。我刚才去看望七娘,七娘说四夫人告诉她,大老爷是因为结党营私才被羁押,还有,四叔想给她另寻一门亲事。”
萧霁凤眼陡然一暗,周身渗出骇人的杀意,一字一顿道:“萧家四爷?”
他让红隼查过萧家四爷的底细,知道他这些年借着萧家人的身份,打着诗酒画的名义结交了不少大儒和朝堂之人,最后通过蛛丝马迹才隐约查到萧家四爷和六皇子有来往。
真是有趣呀,一个闲云野鹤的萧家四爷竟然站队到了六皇子的阵营。此次萧家大房出事,四房却知道的比监察司还多。这种兄弟阋墙,互相残杀的戏码,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
残杀也就算了,他竟然把手伸到他的身边,打他的人的主意。
萧璧打了一个寒颤,弱弱说道:“哥,四叔不会真的那么傻吧,斗倒了大伯对他有什么好处?而且他也太蠢了吧,这种事情竟然说给四婶知道,四婶还原封不动地告诉了秋家娘子。”
“他不是蠢,他是贪。拜你和萧宣所赐,满盛京都知道萧府内有个绝色女娘,况且那日在秋意居,她脱下兜帽,许多人都瞧见了,包括六皇子。”
萧霁声音暗哑,凤眼幽暗如墨。萧家四爷这些年藏的滴水不漏,自然不是蠢货,也不是粗心大意的人,他只是太得意忘形了,就好比自己布下了一个精妙的棋局,就要胜利了,怎么能忍得住不炫耀?
若只是跟身份炫耀也不是什么错漏,错就错在他太贪婪了,竟然看上了长歌,意欲将她献给六皇子,来巩固这利益同盟。若不是他太贪太急,也不会让四夫人去试探长歌,从而露出马脚,一败涂地。
萧璧惊道:“不会吧,你是说六皇子看上了秋家小娘子?他不是要和镇国公府的孙娘子议亲吗?不要镇国公府的兵马了?”
萧霁冷笑道:“长歌出身低,自然做不了正妻,做个宠妾正好。可惜四叔低估了长歌的敏锐度。”
萧璧惊了又惊,觉得自己在他们面前就跟个三岁儿童似的。
“哥,你的意思是,四婶去试探秋娘子时,秋娘子一个足不出户来盛京不足一个月的小娘子从她几句话中知道了四叔的身份和满盘打算,然后借我的口来告诉你?
她不会知道你的身份吧?这绝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萧璧觉得天塌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这一定不是真的,哈哈哈,秋家小娘子怎么会知道呢。没准她就是随口说给他听的。她怎么会知道兄长的身份?
他爹都不知道!全家就没有几个人知道的。
可怕,太可怕了!
萧霁也觉得有些意外,思来想去一定是那日在秋意居露出了马脚,那日他消失在秋意居,雪鸮来的太快了,而且盘查时一直在拖延时间,以长歌的敏锐度,没准会认出雪鸮来,那样知道他的身份就不奇怪了。
这么久了,她竟然什么都没问,知道他这样可怖的身份竟然还愿意和他议亲。对于他是秋意居东家的身份,她也没有追问过一句。
萧霁眯眼问道:“长歌如何了?”
“秋娘子好得很,我去的时候她还在练字呢,院门关的紧紧的,两耳不闻窗外事,哥,我觉得你不能因为喜欢秋娘子,就过度美化了她的智商,她一个青州来的小娘子怎么可能会知道你的身份,就算知道你的身份,怎么可能还敢跟你成亲?
选谁都比选你强啊。”
萧璧最后一句小的几乎听不见,他哥这身份太吓人了,一般小娘子不敢嫁的,秋家娘子怎么可能心智近妖,这也太可怕了。
萧璧见他哥阴沉的眼神,吓得舌头打结:“话,我带到了,我,我走了,哥。”
萧璧落荒而逃,出了监察司,傻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看着后面人人避之如蛇蝎的监察司,猛然拍了拍自己的脸,错觉,一定是错觉。
这一定不是真的。
秋家娘子只是一个柔弱不能自理,爱画图纸,爱研究鲁班术的小娘子,绝对不会聪明到近乎妖孽的程度。
萧璧摸着自己生疼的脸,觉得天还是塌了。
*
萧璧走后,秋长歌洗漱完就睡下了。
夜里万籁俱寂,再也没有昨夜那样的喧哗吵闹,她一日没出门,除了四夫人和萧璧过来,再无其他人来探望。
萧府此时自顾不暇,自然无人会关心她。她于萧府,于这个世界而言,更像是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