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秋风真烦人,老是把叶子吹掉,害得我扫了又扫,胳膊都酸啦!我一会儿打算去陈记整点糕点来尝尝,小姐你吃啥不?我给你带。”
春桃姐推门而进的时候,我正右手噼里啪啦打算盘,左手手忙脚乱地核账目。
成摞的账本今天中午就要核对好送回去,时间紧任务重,我免不了有些焦头烂额,自然没心思听她的话。
“都好,你随意,喜欢买什么买什么。”
敷衍地应了两句,我便把荷包扔给她让她出去出去随便买买。
总之,她买啥我吃啥,就是不要再来烦我。
春桃接过荷包,对我的言辞显得很不满,语重心长地劝道:
“我的好小姐,您可真是我见过最好养活的小姐了,什么也不挑什么也不捡,这样可不行。”
“我爹说了,凡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都免不了要挑挑拣拣的,一是为了抬自己的身份让自己看上去高贵些,二是……是什么来着?我有点忘了。”
“总之,小姐您这样可是不行的,会掉身份。”
她兀自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见我没理她,自知没趣,撇了撇嘴,拿了荷包飞也似地跑出去。
还没过多久,又有脚步声传来。
我被吵得有些烦,忍不住皱眉:“怎么了?是落什么东西了还是钱不………”
“够”字还没出口,就见着一个食盒稳稳落在我面前。
我从账本间抬头,寻着食盒往上瞅,就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容。
是阿月啊……
也许是因为对打扰到我而感到抱歉,他的笑容有些下狭促。
我张嘴想说什么,他却抢在我前面,急急开口:
“没事,你接着忙,我把饭菜送过来就走,不会耽误太长时间。”
说着,将饭菜纷纷摆在一旁,又快速收拾好食盒,转身欲走
干脆利落地样子就好像他多待一秒我就会大发雷霆一样。
“阿月要是有兴致,不若陪我一起算一会儿账?”看着还剩下一沓的账本,我头疼地叹了口气,发愁道,“眼看着中午就要交过去了,我这儿还有一堆没有弄完,真是头疼,如果阿月愿意帮忙的话,应该很快就能弄完吧?”
说是这样,私心里,我只是不太想让阿月这么快就走。
自从我接手了珠宝行后,就很少有跟他在一起的时间。
该学的课程平时还得学,放了学又得赶去珠宝行取去跟之前那个高颧骨的女仆人学怎么经营店铺。
天黑后还得嘱咐伙计们锁好门,再打黄包车回家,洗漱一番后又要看书背那些洋文,等到背完也就到凌晨一两点钟,赶紧上床睡觉,早上六点钟再起来洗漱穿衣赶学堂。
好不容易有两天假,还得核对账本清点单子,忙得脚打后脑,有时候忘记吃饭也正常,基本上都是靠春桃姐平时买的小点心续命。
这样的日子,周而复始,每天都累得跟狗一样,根本没精力做其他,更遑论去跟阿月打哈哈?
我俩能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一周内顶多能见上一两面。
就算见了,时间也不长,吃顿饭歇一会儿就又要去赶工,规定时间内完不成,那位女仆人就回跟杨叔叔杨阿姨说我懈怠偷懒,以此来“踩”上我两脚。
我不知道她对我的恶意为什么这样大,以至于见到我的时候都是拉拉个脸,一点笑容都没有,就连说出的每句话都带着批评的意味。
不是嫌我做事太风风火火就嫌说我态度不积极不会主动找活干,甚至还说出过“小姐,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干就和我说,我就不教您了,您要是有其他想去的地方就去,有些事您想干就干,不想干也可以走,没有人会妨碍您的”
一次两次倒也还好,若是次次都这样,我真的会崩溃。
我原以为我是不会哭的,谁知道前几天晚上居然没绷住,吃饭的时候吃着吃着眼泪就掉进了饭碗里,吓得春桃姐还以为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又是我摸额头又是抱着我抚摸我的脊梁,害得我哭得更凶了。
这世上,只有两个人会这么对我。
一个是我二妈,一个就是阿月。
二妈我是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但阿月我还是能见见的。
见不到的这些时间里,我总有种冲动——
强烈渴望拥抱和肌肤接触,想紧紧贴着他温暖柔软的身体,把他揉进骨子里,让他陪我一起熬过这些痛苦的日子。
现如今,好不容易能有个让他陪会儿我的理由,我自然是要好好把握。
就算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拥抱牵手,能这面对面坐在一起安安静静地吃顿饭也是好的。
也算是我临近崩溃前最后一丝安慰了。
好在阿月没有拒绝我的请求。
他将食盒放在桌上,折步回来,接过我手里的算盘,站在我身边陪我一起扒拉算珠。
我问他,怎么突然想来了?
他说:“方才见到了小春桃,她说你好几个早上没吃饭,怕你胃痛,我就做了点菜,谁知一进来就看见你还在忙……”
后面说的什么我已无心听了。
我只在意他对春桃姐的称呼。
小~春~桃~
啧,叫的还挺亲昵哈,
就这么喜欢人家?
我心里酸溜溜的,没应声,将手机的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在忙也总归是要吃饭的,你明天想吃什么?我看看家里还有没有你想吃的菜,没有的话我好去置办些,别天天去外面糊弄自己,胃受不住的。”
我本来是很感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