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狱年久失修,幽暗破败。
有些暗红早已分不清是人血还是是铁锈,只大片大片地斑驳在铁栏杆上,触目心惊。
我借着煤油灯微弱的亮光,沿路点了墙壁上蜡烛。
灯光昏聩橘黄。
一股冷风袭来,灰白色的浮尘在灯光下飘荡。
我看见阿月不动声色地拢了拢身上的衣袍。
“冷嘛?”
“还好。”
“害怕吗?”
“不会。”
他抬眼看了看四周,淡色的薄唇微微弯起。
“这种地方我在北平见的次数也不少见,只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把它建在家里的,咳咳咳……”
刚说到这儿,阿月就止不住地咳嗽起来,白皙的脸涨得通红,忍不住用手扇走面前的尘埃。
“太多灰了……”他叹息道。
“是吗?”我的语气显得有些轻飘飘的,“也许不只有灰尘呢,也有可能混杂些了不知名的骨灰什么的……有一点阿月你说的是对的,不过我确实很久没有打扫了。有多长时间呢?大概自从认识了你之后就没来打扫过了……暂且忍一下吧,习惯了就好了。”
习惯了就好了。
小时候,爹爹也对我讲过这句话。
他从不避讳在我面前拷打人。
有时候,还会特地让我在一旁好好看着,说我习惯了就好了,以后就能狠下心对待那些背叛林家的人了。
第一次看的时候我还会害怕,觉得那些被打的人好可怜,这样活着一定会好痛好痛。
但随着次数增加,我从最开始的同情慢慢变得无所谓,甚至有时候还会在看腻这种无味的桥段,悠悠打了个哈欠后心疼地对爹爹说:
“爹爹,不要再这样折磨他了,直接杀掉他吧,这样他就不会痛了。”
之所以这么说,还是因为爹爹确确实实地在我面前打死过人。
当时那个人前一秒还在嚎叫,下一秒突然眼睛一闭,脑袋一歪,再也不动弹了。
哪怕后来我父亲加重了鞭子的力气,他也如睡着一般安详地闭着双眼,一言不发。
由是,我明白了对抗疼痛的唯一方法就是死亡。
如果真的疼到受不了的地步,寻死,未免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又走了一段路,阿月问我,这里这么黑,我自己一个人走的时候不会害怕吗?
“不会啊,因为这里有很多仙家嘛,阿月你看。”
我抬手一指,正对后土娘娘像眉心。
“拜过后土娘娘,后面就是我林家的祠堂了,等走过祠堂再往下下一层,打扫的用具就放在那里,很快的。”
说着,我像之前那样,拿了三炷香点燃,供奉,磕头跪拜。
阿月站在我身旁帮我提着灯,目光垂落到我身上,一言不发。
等一切完毕,我接过他手中的煤油灯,对他微微一笑:“阿月,走吧。”
他臻首轻点,并未多言。
通往祠堂的门在后土娘娘像旁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